早上醒來，程錦感覺脖子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下意識去摸，指尖觸到兩個微凸的結痂，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扎過。
更奇怪的是，明明睡了一整夜，四肢卻像灌了鉛般沉重，連抬手都費力。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顯示06:45，窗簾縫隙透進灰藍的晨光。
程錦掙扎著爬起來，突然一陣眩暈襲來，他不得不扶住墻壁。
喉嚨干得發疼，胃里翻涌著異常的饑餓感——不是對普通食物的渴望，而是某種更原始的、帶著鐵銹味的沖動。
浴室鏡子里映出一張慘白的臉。
程錦扯開睡衣領口，倒吸一口冷氣：頸動脈附近赫然印著兩個暗紅的小點，周圍泛著不自然的青紫，像是被毒蛇咬過的痕跡。
但更可怕的是，當他湊近觀察時，那淤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淡化。
"七點整。"穆城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驚得程錦差點打翻漱口杯。
鏡中映出男人修長的身影，黑色絲質襯衫的袖口沾著一點暗紅，像是干涸的紅酒漬。
程錦猛地轉身："我脖子上——"
"過敏反應。"穆城打斷他，遞來一杯熟悉的暗紅色液體，"新換的床單用了防螨噴霧。"
穆城遞過來了一杯熟悉的暗紅色液體。
他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異常鋒利，此刻正若無其事地劃過杯沿，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液體入喉的瞬間，程錦瞳孔驟縮。
這次的味道完全不同——濃烈的鐵銹味在舌尖炸開，帶著鮮活的生命力。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穆城嘴角勾起一抹饜足的笑，暗紅瞳仁里閃過野獸般的豎瞳。
"今天你要獨立完成并購案風險評估。"
穆城轉身時，程錦分明看到他后頸處有一道新鮮抓痕，形狀與自己昨晚無意識蜷起的手指完全吻合。
窗外，一只烏鴉撞在玻璃上，濺開的血珠在晨光中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
程錦心里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那分明是——
但穆城已經將一個厚厚的信封塞進他手里。
程錦下意識地捏了捏，指尖觸到里面厚厚一沓鈔票的質感。
"2000。"穆城的聲音低沉而平靜，"昨天的工資。"
程錦的指尖微微發顫。
他低頭拆開信封，嶄新的鈔票散發著淡淡的油墨味，一沓鮮紅的紙幣整齊地碼在里面。
那一瞬間，脖子上的刺痛、詭異的淤痕、胃里翻涌的異樣饑餓感——全都被這沓鈔票的重量壓了下去。
"謝謝穆總。"程錦聽見自己說，聲音比想象中平靜。
穆城微微頷首，暗紅的眸子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隨即轉身走向辦公桌。
程錦攥著信封，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當然知道有些事情不對勁。可2000塊能交好個月的房租，能讓他不用再為下一頓飯發愁。
錢的味道，比血的味道更讓人安心。
下午五點整，程錦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穆氏大廈。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手里攥著的信封沉甸甸的，卻無法驅散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異樣感。
他掏出手機，在三人宿舍群里發了條消息：
「兄弟們，幫我查查穆氏集團，穆城這個人，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消息剛發出，周子涵就秒回：
「臥槽！我就知道那變態有問題！等著，我讓我爸去查。」
林嘉豪緊隨其后：
「已聯系私家偵探，48小時內給你完整資料。」
趙明遠的回復最簡短：
「在查。」
程錦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結痂。
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只剩下兩個幾乎看不見的小白點，但那種被刺穿的刺痛感卻仿佛還留在皮膚深處。
公交車上，程錦靠在座椅，突然想起每天早上那杯帶著鐵銹味的液體。
那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喝完后整個人都精神煥發？
50分鐘后，程錦剛下車，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錦啊！這邊！"
周子涵站在小區門口前，身邊是林嘉豪和趙明遠。
三人臉上都帶著罕見的嚴肅表情。
"這么快就有消息了？"程錦快步走過去。
林嘉豪遞給他一杯熱奶茶："先喝點甜的，你臉色白得像鬼。"
四個人回到屋里坐下。趙明遠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個牛皮紙袋，壓低聲音說：
"穆氏集團的資料很奇怪。公司注冊于1985年，但實際控制人一直是個謎。直到2003年，才突然出現一個叫穆城的人接手。"
程錦的奶茶杯停在半空："2003年？那他今年至少..."
"四十多歲。"周子涵接話，"但奇怪的是，我爸秘書說，他二十年前參加商業酒會時，見到的穆城就是現在這副模樣。"
奶茶杯從程錦手中滑落，甜膩的液體灑了一桌。
林嘉豪趕緊拿紙巾擦拭，同時壓低聲音：
"我找的偵探更離譜。他說穆氏集團的幾個核心高層仿佛容貌也一直沒有變過，雖然沒幾個人見到。"
程錦的指尖開始發抖。
他突然想起那杯暗紅色液體，想起穆城蒼白的皮膚和尖銳的指甲，想起自己脖子上那兩個正在愈合的小孔...
程錦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上刮出痕跡。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現出穆城那雙暗紅的眼睛。
"我要辭職。"程錦聽見自己說，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明天就去。"
趙明遠按住他的肩膀："別急。如果真有問題，貿然辭職反而危險。"
他推了推眼鏡，"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們繼續查。"
林嘉豪點頭："對，至少要弄清楚那杯'飲料'是什么。"
"走，先吃飯去。"周子涵一把攬過程錦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捏碎。
"你這臉色跟死人似的，再不吃點東西真要垮了。"
四人來到小區附近的一家火鍋店。
紅油鍋底翻滾著熱浪，肥牛片在湯里上下沉浮。
程錦盯著那片漸漸變色的肉，突然想起那杯暗紅色液體，胃部一陣翻涌。
"吃這個。"林嘉豪夾了一大塊紅糖糍粑放進他碗里，"甜的能壓驚。"
趙明遠默默將手機推到程錦面前："我已經把你設成緊急聯系人了。"
屏幕上顯示著通訊錄界面，程錦的名字前有個紅色的"緊急"標志，"你也把我們三個都加上。"
程錦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發抖。
他從小父母雙亡，過繼給舅舅。
但舅舅從來沒在乎過他，停習慣了獨來獨往，此刻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陌生得讓他眼眶發熱。
"謝了..."他低頭掩飾發紅的眼角，快速操作著手機。
"周子涵往他碗里堆了小山般的肉片，"趕緊吃，吃完我們商量對策。"
熱騰騰的食物下肚，程錦的臉色終于有了些血色。
林嘉豪倒了杯溫熱的豆漿推給他：
"說說，那杯'飲料'到底是什么味道？"
程錦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像...鐵銹，又帶著奇怪的甜味。喝下去后整個人都會精神起來，但傍晚就開始特別疲憊。"
三人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
"聽著，"趙明遠壓低聲音，"明天開始，你每天偷偷留一點那個'飲料'，用這個裝。"他從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的密封試管，"我認識醫學院的教授，可以幫忙化驗。"
程錦接過試管，冰涼的玻璃觸感讓他想起穆城的手指。
"還有這個。"林嘉豪遞來一個微型攝像頭，偽裝成鋼筆的樣子，"放在襯衫口袋，我們就能看到你那邊的情況。"
"最關鍵是這個。"周子涵從錢包夾層抽出一張符紙，"我家大師給的，說是能辟邪。你隨身帶著，萬一那變態真是...你懂的。"
程錦看著桌上這些裝備，突然覺得荒誕又溫暖。
三天前他還是個為生計發愁的窮學生，現在卻可能卷入了一場超自然事件，而有三個朋友愿意為他冒險。
"你們..."他的聲音哽住了，"其實不用為我..."
"閉嘴。"周子涵打斷他，"宿舍兩年，你幫我抄的筆記還少嗎？"
林嘉豪笑著補充："還有那次我補考，你連夜幫我復習。"
"團隊合作效率最高。"趙明遠推了推眼鏡，語氣依然冷靜，但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堅定的光。
火鍋的熱氣模糊了程錦的視線。
他低頭猛扒了幾口飯，掩飾自己發紅的眼眶。
這些年來，他習慣了獨自扛下所有困難，第一次知道有人撐腰的感覺這么好。
飯后，三人堅持送程錦到家門口。
"記住，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按手機快捷鍵。"林嘉豪叮囑，"我們24小時開機。"
周子涵拍了拍他的肩："別硬撐，那點工資不值得賣命。"
站在老舊的樓梯口，程錦看著三個朋友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夜晚不再那么寒冷。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張符紙，又捏了捏裝著試管的塑料袋，心里涌起一股久違的勇氣。
回到出租屋，程錦洗了個熱水澡，鏡中的自己依然蒼白，但眼睛里有了些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