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面的熱湯下肚后,程錦的思維才重新開始運轉。
他數了數信封里的錢——一千塊。
手指在鈔票邊緣摩挲,他想起穆城那句"穿正裝"的命令。
商場櫥窗里的西裝標價讓程錦倒吸冷氣。
最便宜的一套也要988元,幾乎是他剛到手薪水的全部。
他在男裝區徘徊了足足半小時,直到售貨員投來懷疑的目光,才咬牙選了一套特價區的藏青色西裝——388元,標簽上寫著"聚酯纖維65%,羊毛35%"。
試衣間里,程錦對著鏡子轉動身體。
西裝出奇地合身,剪裁簡單但至少能撐起他瘦削的肩膀。
他摸了摸袖口,布料粗糙得有些扎手,但遠看還算體面。
最重要的是,這價格他勉強能承受。
"要配條領帶嗎?"售貨員在收銀時隨口問。
程錦搖搖頭,又想起穆城那身考究的裝扮,猶豫了一下:"最...最便宜的多少錢?"
最終,他以500元的價格買下了西裝和一條化纖領帶。
走出商場時,夜風拂過他發燙的耳根——這筆開銷相當于他半個月的伙食費。
老小區的路燈一如既往地昏暗。
程錦拎著購物袋走到樓梯口,突然發現自家門前蹲著個熟悉的身影——
周子涵,正低頭打著手游,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在他那張俊臉上。
"錦啊!"周子涵抬頭,咧嘴一笑,"你這破地方連個凳子都沒有,我腿都蹲麻了。"
程錦手忙腳亂地掏鑰匙:"你怎么來了?"
"別墅住膩了唄。"周子涵伸了個懶腰,目光落在程錦的購物袋上,"喲,買新衣服了?"
他不等邀請就擠進門,一把抓過袋子,"我看看——"
藏青色西裝被抖落出來,周子涵兩根手指捏著布料搓了搓,眉頭立刻皺成"川"字:"這什么玩意兒?化纖混點羊毛就敢叫西裝?穿身上不跟套麻袋似的?"
程錦耳根發燙,搶回衣服掛進衣柜:"夠用了。"
"夠用個屁。"周子涵一屁股坐在床邊,從背包里掏出兩罐啤酒和一袋鹵味。
"你那個什么穆氏的工作,第一天怎么樣?"
啤酒拉環"啪"地打開,程錦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沖淡了喉嚨里的酸澀感。
他突然發現自己有太多想吐槽的,話像開了閘的洪水般涌出來:
"那個穆總...簡直是個變態!不讓吃早飯,說什么空腹保持清醒...我他媽餓得眼前發黑,他倒給我喝什么鬼番茄汁加石榴糖漿,腥得跟血似的..."
周子涵的眉毛越挑越高:"哈?這什么奇葩老板?"
"更絕的是,"程錦又開了一罐啤酒,酒精讓他膽子大了些。
"他盯著我的手腕看,那眼神...就像我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他打了個寒顫,"但錢給得真多,一天一千。"
"一千?"周子涵吹了個口哨,"那確實不能跟錢過不去。"
他忽然湊近,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不過...這穆總該不會是看上你了吧,看你細皮嫩肉的..."
程錦一口啤酒噴出來:"胡說什么!"
"開玩笑的啦。"周子涵大笑著靠回床頭,"不過說真的,要是他敢騷擾你,立刻辭職。缺錢跟我說,別委屈自己。"
程錦心頭一暖。他知道周子涵是認真的——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室友,曾經在他高燒時連夜開車送他去急診,還付了所有醫藥費。
"對了,"周子涵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紙盒,"給你帶了個小禮物。"
盒子里是一部九成新的iPhone。程錦像摸到烙鐵般縮回手:"這太貴重了,我不能..."
"少廢話,"周子涵硬塞到他手里,"我去年換下來的,放著也是吃灰。你那破手機連微信都卡,怎么在大公司混?"
程錦的手指在光滑的機身上摩挲,喉嚨突然哽住了。他低頭掩飾發紅的眼眶:"謝謝。"
"謝個屁。"周子涵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走了,明天約了朋友去迪士尼。"
走到門口,他忽然轉身,"對了,周末趙明遠說要聚聚,你去不?"
"看工作情況..."程錦含糊地回答。
周子涵擺擺手:"隨你。記得啊,受欺負就撤,別硬撐。"
門關上后,程錦坐在床邊,新手機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掌心。
他翻出那套388元的西裝,突然覺得寒酸得可笑。
但正如他說的——不能和錢過不去。
次日清晨六點,程錦就醒了。
胃部空蕩蕩的感覺讓他想起大學時為了省錢連續三天只吃泡面的日子。
他按穆城的要求依舊沒吃早餐,只喝了半杯水。
新西裝比想象中舒適,至少不會像周子涵說的那樣像套麻袋。
程錦對著廁所的裂鏡系領帶,反復三次才打出個勉強像樣的結。
鏡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像個拙劣假扮成大人的學生。
七點四十,程錦站在穆氏大廈前。這次他提前了十分鐘,應該不會被穆城挑刺了。
電梯上升時,他檢查了新手機——周子涵已經幫他導入了所有聯系人,甚至充了半年話費。
頂層辦公室的門虛掩著。程錦輕輕敲了敲,沒有回應。
他猶豫了一下推開門,發現穆城已經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他。
陽光穿透男人的身影,在地毯上投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影子。
"早。"程錦小聲說。
穆城緩緩轉身,暗紅的眼睛在新西裝上掃了一圈,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好多了。"
他走近,冰涼的手指突然搭上程錦的領結,"但還是不夠。"
程錦僵在原地。穆城的指尖像蛇信般在他頸間游走,重新系領帶的動作熟練得令人不安。
"今天的工作。"穆城松開手,指向辦公桌上一摞文件,"午餐時間我會叫你。"
所謂的"午餐時間"直到下午三點才到來。
程錦的胃已經餓得失去知覺,手指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
穆城忽然推過來一杯熟悉的暗紅色液體。
"喝了。"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程錦接過杯子,液體比昨天的更濃稠,鐵銹味更重。
他強忍著惡心咽下去,很管飽。
"這是什么?"他又問了一次。
穆城沒有回答,只是遞來一份新文件:"下午檢查這些數據。"
他的目光落在程錦微微泛紅的頸側——那里被他系領帶時不經意擦過,"明天開始,我會教你更多...專業技巧。"
程錦低頭工作,沒注意到穆城正盯著他喉嚨跳動的血管,暗紅的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